來講個我做夢夢到的紐約澎風仔故事。
大城市，不殺個你死我活，把自己的程度七分說成十分，怎麼可能存活。不論是交友或求職，到處都是澎風仔。
我還在人肉市場（？）打滾的時候就發現這個現象，這也是我後來為什麼會喜歡傻強的原因之一。他是我見過最低調，而且從不吹噓自己成就的男子。
以前工作的空中學校有個老師，簡歷上寫曾跟著某世界知名的S馬戲團巡迴表演。我見過他的程度，與「S馬戲團」完全沾不上邊。天真如我，覺得不可能有人敢扯出這麼容易被戳破的謊言，於是說服自己，他應該是退役很久，疏於訓練。而且他的程度教一般的學生已經綽綽有餘。
兒童課程一直是他一個人負責教學。而我開始教成人課後，同時也帶了不少場兒童空中生日派對。很幸運的是，付出的努力和個人特質有被看到。我的瑜伽導師和另一位資深前輩強力推薦，希望他可以讓我跟課，慢慢訓練我教兒童課程。
那件事，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就沒有下文。
我開始猜想，會不會是他不喜歡我？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也許只是對彼此的不了解。我釋出善意去上他的課（他有教成人課），他看見我出現在教室裡，收起正在與其他學生聊天時的笑容，用很冷淡的眼神對我說，「我的課很難。」
他沒跟我一起訓練或表演過，不知道我的能力，無所謂，我也不是要來炫技的。挑了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安靜地上完課。終於理解為什麼他那麼資深，手上的課卻不多。那次以後，我再也沒有回去上他的課，就算是免費的。（空中學校的受雇老師可以在沒有滿堂的狀況免費上同事的課。）
後來，他決定當自己的老闆，租了一個空間，把兒童課程的學生全部一起帶走。
不得不說，他對孩子確實有一套，而我們的兒童課程說是他建立起來的也不為過，但他從來不願意培養新人。在開了自己的教室之後，他立刻著手訓練教兒童課程的新老師。
他其實沒有錯。現實的世界，看到機會就應該為自己爭取，沒有誰必須為誰著想。
不久後，疫情爆發。
健身房、瑜伽教室、空中教室通通暫時關閉。很多老師失業，開始轉往線上教學發展，反正就在自己家，不用另外付租金，靠著政府的補助和學生們的參與，勉強還能過活。
而他新工作室的租約，才簽沒多久。
空中學校在疫情稍微趨緩後，用各種方式協助旗下的老師，比如夏天時的戶外瑜伽課程，也鼓勵老師們租借教室教私人課。
但沒有人伸出手拉他一把。
聽說，撐了大半年，他把工作室收掉，搬離紐約。我才知道，S馬戲團的巡迴根本是個謊言。他只是曾經在S馬戲團的姊妹馬戲學校裡的兒童課程工作過。（很多同事其實都心照不宣，只是沒人戳破。我有夠邊緣，現在才知道真相。）
當時他不願意收我為徒時，我難過和不解了好久。
胸中的悶氣，終於在三年後吐出。有一種天公伯終於還我公道的感覺。在我的心裡面，很阿Q地戰勝了他。
我知道，像我這種需要「等天公伯還我公道的人」一輩子也沒有辦法在紐約出人頭地，但我寧願選擇當一個問心無愧的廢柴。潮水退了，我的褲子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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