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肉身崩潰以前精神狂舞著──
試評中山劇藝獨立呈現《4.48精神崩潰》
製作：中山大學劇場藝術學系4.48精神崩潰劇組
導演：沈易
演出場地：中山劇藝219小劇場
觀看場次：2018/3/2 PM 7:30
《4.48精神崩潰》是莎拉肯恩在二十八年生命裡創作的五部劇作中最後一部，也是上演頻率相當高的一部劇作。在這次演出以前中山劇藝劇組感官_觀感實驗劇場、南風劇團亦曾輪番演繹過此劇目，而愛慕劇團也曾於駁二正港小劇場搬演《渴求》。即使在劇作中充滿著性、暴力、孤寂與絕望，但莎拉肯恩的劇作在高雄亦是持續受創作者關注並躍躍欲試持續挑戰觀眾對於生命、感官的看法。關於莎拉肯恩的研究著述已不在少數，在此便不再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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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由黑幕隔出的兩條小走道進入演出空間，進到舞台區後發現是四面舞台，中間表演架高。演員也是主述者（徐伊旻飾）已經在舞台上。舞台上是極簡化的生活空間，桌子、床、水、電風扇，以及數量多且大到足以覆蓋整個表演區的紙張，上頭有作成類似地下室氣窗形象的方形燈。主述者在舞台上徒勞的焦慮、努力的試圖安定，不停的往復奔走，並在紙張上塗塗寫寫。觀眾像是悄悄闖入她的生活，並在一旁窺看著她精神崩潰的過程。不論是選擇這個劇本來創作演繹或是舞台擺設與單人表演的選擇上都可以看出導演與創作者們的企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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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台，獨身在祭壇般的舞台邊緣遊走，搖搖欲墜，跳樓與跳舞在一線之隔，精神狂亂肉身與筆鋒舞動，在無一可藏的舞台中顯得赤裸且無助。但在戲開演前的演出須知卻有點破壞了一開始營造出的窺伺感，狠狠地將觀眾打回座位，觀眾與主述者的危險平衡與連結必須重新運作。開場的狀態不能說不引人期待後續演出，但演員表現精神狀態的失控顯得有一點點地刻意，似乎有點害怕觀眾不知道她的不穩定狀態，使得觀眾進場１５分鐘的表演狀態太忙也塞得太滿了。
從筆者觀看的角度看來一直有一束投影機的光源照向表演區，即使在整齣戲裡少數幾次的燈暗也不去遮掩，像是第三隻眼睛恆久地盯著主述者的，強烈的投影光與在晦暗燈光中若隱若現的身影也暗示了主述者腦中紛亂的畫面與雜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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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長達六十分鐘以上的自我質疑、批判絕望與希望的交互作用中，令筆者聯想到《金閣寺》中主角的論述「你不可以裝作沒有注意到我的口吃，你否定了我的口吃等於否定了我的存在。」主述者對於醫者的呼求「你一直說不是我的錯讓我覺得這他媽的一切都是我的錯。」人類總無法避免疾病，而意圖切割疾病、肉身與意識則導致自我的喪失，引來更強大的絕望與痛苦。在這段如夢似幻的地獄之旅當中展現出身而為人的極致疑惑，向著氣窗嘶吼、怒罵，怨恨自己父母為何放任自己誕生在這個世界，為何上帝創造了世界，又為何是由「我」來承載這副肉身，對自我的棄絕與肉身求生的本能強烈的衝突對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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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死亡成為意識唯一的出口，醫者的登場身分成為了壓迫者，殘酷、理性公事公辦的將主述者壓制在床上。導演安排醫者分別在觀眾身旁的四個角，把觀眾與醫者拉到同一陣線，也讓筆者疑惑，究竟觀眾處在甚麼角度來介入這場演出？然而「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主述者在狂亂恍惚的高昂情緒中以自我攻擊展現毀滅之舞「炫目、閃爍、砍、殺、絞、榨、戳、砍」反覆迴圈，如同呼應著亞陶所述說的透過毀滅讓精神達到顛狂，逼使人們正視真正的自我。唯有在肉身腐敗的過程才能確認意識與精神存在。
劇末，主述者留下一盞燭光走下祭壇，帶著自己在狂亂意識下的寫作、繪畫，沿著觀眾席前緣逐次撒下，像是宣言、分享一般交予觀眾。觀眾在戲中從窺視者、壓迫者再轉換到與主述者共享的聽者。把自我存在的證據交付給生者，「看著我 消逝」，隨後從巨大的黑幕中離去，留下如同冥紙般的「遺作」，似乎也暗示著肉身離去但意識長存。
劇照提供：4.48精神崩潰—2018中山劇藝獨立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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