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的」國歌
近日社交網絡上熱傳一張工作紙的圖片，從灣灣曲曲的中文字體看來，應是小學生的課業。工作紙上印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的歌詞，在那下邊，是歌曲原名、作曲人及作詞人的填充題目，歪斜鉛筆筆跡一一填上了正確答案，旁邊亦見老師以紅筆打勾。再來是一道開放式問題，指國歌原是日本侵華時期的電影歌曲，問學生細閱歌詞後有何體會。作答的小孩回答「歌詞令我覺得在危險地方」。竟被老師打上大叉，並一雙標示重寫的括號。
事件隱含了對學生「愛國觀」官式化的政治要求，被網民群起圍攻，但除此以外，我更想到近年內地有關國歌歌詞「過時」的討論。有大陸網民指國歌歌詞顯示弱國心態，既欠候中華文化內容及民族精神，而且可能有損中日友好。回到今次事件，中國官方主旋律強調科學發展觀、生活現代化與及和諧社會云云，而國歌卻充滿戰時特定背景的符號，要求孩子讀出「自豪感」來，實在是莫名其妙。反而，小孩的感受正符中宣部規定「從歌中體會中華民族苦難深重的歷史先烈不屈的戰鬥精神」，香港社會只懂由「榮感」建立身份，卻沒有「恥感」文化，其實相當扭曲。
政府經常提醒市民「教育歸教育」，但在香港的社會生態下，國歌似乎無法被當為文字作品般獨立看待，文藝與現實政治利益必然地混為一談。小孩讀著歌詞，仿如身處槍林彈雨，體會民族受壓迫的歷史，褒揚抵抗危難之志，本來就是國歌作為文學作品的主旨。然而，老師(也是社會的主流思維)好像不接受這種緩慢、由文本而起的認同過程，更遑論追尋其美學和歷史意涵，只顧達成一種廉價而膚淺的「愛國」。詞作淪為只為現實政治搭台唱戲，目空文字一切單純直接的理解，強將之加諸國家意志的語境。事物失去政治以外的領域的眼光，可說是一個社會最大的悲哀。
我想到國歌的作詞人，一生從事文藝事業，多產的作家的田漢。他在譜寫〈義勇軍進行曲〉途中被國民黨搋捕，我們的國歌歌詞就寫在香煙盒上，偷偷交給聶耳譜曲，後來他在文革中被批鬥致死。國歌的故事深深刻劃了專制權鬥撕列土地和人民，與及極端愛國的禍害，而作詞時，詞人許是「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多年後的今天，小孩如實寫出國歌觀感被評錯誤，與當年國歌「政治不正確」，同樣使人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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