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鬆算是台灣最被廣泛運用的食材之一,幾乎可以跟所有料理搭配。
市面上充斥著數不盡的肉鬆料理,肉鬆麵包、肉鬆吐司、肉鬆蛋餅、肉鬆三明治、肉鬆飯糰……
除了能夠入菜,肉鬆也被廣泛應用在甜品之中,坊間不乏肉鬆蛋捲、肉鬆蛋糕等甜點,甚至有肉鬆剉冰這種驚世駭俗的料理問世。
不知不覺間,肉鬆已經佔領了台灣料理界半壁江山,成功擄獲無數肉鬆愛好者的心。
只要撒上肉鬆,就算賣土都有人買單。
我的朋友時辰是個胃口極好的人,自稱從不挑食,卻同時身兼國際反香菜組織、三色豆非法促進協會、鹹豆漿反抗軍等各種挑食團體的成員。
理所當然,時辰不吃肉鬆。
所以他在當兵之前又加入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反肉鬆團體,還拿著一張入團申請書要我一起填寫。
「其實你根本就很挑食吧?」我問。
「並沒有,除了我不喜歡的食物,我什麼都吃。」時辰不以為然。
「那就是挑食。」我說。
「你想想,肉鬆不就是把豬肉炒乾,然後加一堆調味料醃起來嗎?」
「是又怎樣?」
「那不就是乾屍碎片嗎?幹嘛不直接去啃木乃伊啊?」時辰說。
我聳聳肩,懶得與他爭辯,反正我也不怎麼喜歡肉鬆。
也許是因為國高中時候吃了太多肉鬆美乃滋三明治的緣故吧?
「所以你平常會吃肉鬆嗎?」時辰問我。
「也沒有特別討厭,偶爾出現就吃一下啊。」我說。
「太天真了!」時辰大聲喝斥。
「就是你這種苟且偷生的心態,讓整個台灣飲食界沉淪!」
「你又發什麼神經?」我皺眉:「不喜歡吃肉鬆就不要吃就好了啊。」
「你難道沒有發現這幾年來,肉鬆口味的料理越來越多了嗎?」
時辰指著街道上四處林立的餐飲招牌。
「不僅是台式料理,到處都可以看到肉鬆壽司、肉鬆馬卡龍等菜色,肉鬆的魔爪正逐漸擴散到全世界飲食文化之中。」
「那、那又怎樣?」我有點被嚇到。
時辰嘆了口氣,從背包中掏出一份三明治。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他問我。
「啊不就早餐店三明治?」我說。
「這不是普通的三明治。」時辰凝重地說:「這是總匯三明治。」
「不可能!」我渾身一震。
那是一份由三片吐司構成的三明治,吐司與吐司之間夾雜著高麗菜絲、荷包蛋、漢堡肉以及……肉鬆
「竟然是肉鬆。」我顫聲。
「竟敢是肉鬆。」時辰語氣沉痛。
總匯三明治代表著早餐店三明治的最高榮耀,象徵最豐盛、最奢侈、最豪華、最多種來路不明肉類的夢幻早餐。
咔啦雞腿、鮪魚、火腿、漢堡肉、泡菜燒肉……
總匯三明治本該是早餐界最後的堡壘,也是我努力存錢的目標。
此刻竟混入了肉鬆充數。
「這個世界,正遭受肉鬆的侵蝕。」
時辰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我馬上就要入伍了,我身邊的人裡面,只有你不喜歡吃肉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反抗肉鬆的大業就交給你了。」
他將入團申請書重重按在我胸口。
「切記,我們的每一次消費,都是在選擇這世界的樣貌。」
我感受著胸膛上沉甸甸的責任,內心五味雜陳。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
但是我的心裡還是存著一絲僥倖。
也許事情並沒有那麼糟,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忙,還有更多事想完成。
於是那張申請書被我收進了抽屜深處。
那一陣子我沉浸在寫作之中,很快便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幾個月後,我跟編輯貓小姐相約吃飯。
「你這陣子都沒寫東西。」貓小姐說。
「對不起。」我垂下頭。
「我還以為你發生什麼事了。」貓小姐說。
「讓妳擔心了。」我歉然。
「害我白高興了一場。」貓小姐說。
「嗯?」
「所以你最近是有什麼問題?」貓小姐問。
「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狀態怪怪的。」我焦慮地抓著頭髮:「別說寫小說了,我最近好像連吃飯都沒有胃口……」
「我要一份皮蛋瘦肉粥。」
貓小姐完全沒在聽我說話,自顧自跟店員點餐。
「先生呢?」店員看著我。
「……給我肉燥飯就好,謝謝。」我點餐。
貓小姐的點的皮蛋瘦肉粥上桌了,晶瑩的粥面緩緩蒸出溫潤的氣。
「所以呢?你後續有什麼寫作計畫嗎?」貓小姐抽出一雙筷子。
「我這邊有一個題材......」我疑惑地看著貓小姐,一股詭異的違和感在空氣中膨脹。
仔細想想,我已經好一陣子沒出門吃飯了,外面世界的一切於我有股說不出的陌生。
只是......吃皮蛋瘦肉粥為什麼要用筷子?
「先生,你的肉燥飯。」服務生上菜。
我皺眉。
那碗肉燥飯上面,竟鋪著厚厚一層肉鬆。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我心底躁動,那是我一直不願面對的恐懼。
我腦中浮現時辰所說的話。
這個世界正被肉鬆侵蝕。
我所熟悉的世界,正一點一滴被肉鬆改變。
「你剛剛想說什麼?」貓小姐將筷子插入碗中。
我甩甩腦袋,想趕走腦中混亂的思緒。
「我說我這邊有個題材......」
唰。
貓小姐猛然提起筷子,筷子從皮蛋瘦肉粥裡夾出一大坨暗棕色的不明物體。
我目瞪口呆。
那是肉鬆,多到不可理喻的肉鬆。
巨量的肉鬆沾染了粥水的溼氣,變得黏糊濕軟,相互纏繞糾結,宛若堵在浴室排水孔的毛髮。
碗中只剩下一層淺淺的米湯,肉鬆佔了這碗粥百分之九十的體積,與其說是皮蛋瘦肉粥,不如說是皮蛋瘦肉鬆。
「肉鬆有什麼問題嗎?」貓小姐笑了。
她的笑容透露出一股說不出的邪氣,我一陣哆嗦,準備起身逃跑。
一雙手將我按回了座位上。
「服務生,倒茶。」貓小姐說道。
我渾身僵硬,任憑服務生將半包肉鬆倒進我的杯中。
「多吃點啊,不用客氣。」貓小姐瞇起眼睛。
我的腦中一片混亂。
病了,這個世界病了。
我狂吼一聲,掙脫了服務員的壓制,拔腿跑出了店面。
出於莫名的恐懼,我甚至不敢回家,一路逃到了阿嬤家。
我敲了好久的門沒人回應,只好用備用鑰匙打開大門。
阿嬤正坐在電視機前面,抱著一大包肉鬆,用湯匙一口一口送入嘴裡。
肉鬆碎屑灑滿衣襟,她緩緩轉頭看向我。
「呷飽沒?」
「阿嬤......妳的身上......肉鬆......」我指著阿嬤的肚子。
不料阿嬤卻憤怒地打了我一巴掌,吼道:「你的身上的肉才鬆!」
我撫著臉頰,心慌意亂地離開阿嬤家。
我的心中充滿悔恨。
時辰當初所說的一切都應驗了,這個世界已經被肉鬆支配。
我只希望這一切還為時未晚。
到了周末,我填好入團申請書,開車到車站去載從軍中放假出來的時辰,準備共同商討革命大計。
那是個下著濛濛細雨的早晨,時辰在車站認出我的車,微笑著小跑步接近。
他打開車門,鬆了口氣般對我說道:「好久不見,終於出來透口氣。」
我想著要如何告訴他我經歷的一切,隨口問道:「裡面伙食還習慣嗎?」
時辰豎起大拇指,滿足地笑了。
「肉鬆拌飯,讚。」
我愣住,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寒毛緩緩豎起。
不知道是不是雨勢的緣故,擋風玻璃外的世界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起初,人們埋怨三色豆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不排斥三色豆。
後來,人們抗議香菜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不討厭香菜。
再後來,人們靠腰鹹豆漿時,我仍然保持沉默,因為我可以接受鹹豆漿。
最後,當肉燥飯上面出現肉鬆的時候,再也沒有人站起來為我說話了。
同時也有2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0萬的網紅飲食男女,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立秋後的夤夜,還帶點濕漉漉。馬路上昏沉的汽車,偶爾被亮着小黃燈的的士送上一陣疾風,卻始終喚不醒。陰鬱的窄巷與梯級交錯,彷彿迂迴,彷彿不。游絲月光映照出冷街上唯一的身影,影子晃晃,身子壯壯,反正深宵,步履放緩,哼首小調又何妨。 嗓聲止於一道鐵閘前,街燈替剪影洗淨烏卒,除了身上的黑襯衫。眼前人,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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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新竹餐廳附餐含有冰淇淋的比例高得莫名其妙。
火鍋店有冰淇淋、燒肉店有冰淇淋、熱炒店有冰淇淋,就連麵攤都會不明所以地放個冰淇淋櫃,好像沒有冰淇淋就不好意思開門做生意一樣。
我的朋友時辰是個胃口極好的人,自稱從不挑食,喜歡吃冰到喪心病狂的程度。
但時辰不吃薄荷口味的冰淇淋。
時辰覺得薄荷冰淇淋味道跟牙膏一樣,只有智障會吃牙膏。
偏偏我很喜歡薄荷巧克力冰淇淋清新涼爽的味道,所以為此引發許多爭論。
「薄荷巧克力到底哪裡有問題?」我問。
「吃的人腦袋有問題。」時辰冷笑:「我才想知道你怎麼吞得下跟史瑞克大便同款顏色的物體。」
「我媽跟我說要多吃綠色食物,營養比較均衡。」我說。
「你不會乾脆吃牙膏?」時辰像擠美乃滋一樣把牙膏擠在我的白飯上。
「所以說你根本不懂薄荷巧克力口味冰淇淋對人類的貢獻,如果世界上沒有薄荷巧克力口味冰淇淋,喜歡這個味道的人不就只能吃牙膏了嗎?」我義正辭嚴。
時辰擠的牙膏是白色的,一點都不健康。
但我還是慢不在乎地大口扒飯,因為我是個愛好口腔衛生的優秀青年。
肥宅之家新竹分部還在的時候,我們常去某間火鍋店用餐。
火鍋上桌前,時辰就會把店裡六種口味的冰淇淋先吃過一輪。
火鍋上桌後,他就會吃一下火鍋當作中場休息,暖和凍僵的口腔,然後再繼續搶劫店裡的冰淇淋。
每次跟時辰去吃火鍋都是曠日費時的持久戰,午餐吃到變晚餐,晚餐吃到變宵夜,吃到店家幾乎是暗示性地整理桌面才會罷手。
很賤,很北爛,很不要臉,但是也很強。
那間火鍋店的冷氣開得異常兇猛,室內溫度常年模擬兩極地區,專門對付時辰這類客人。
即是我跟傑森都有豐富的脂肪禦寒,在寒風侵襲下仍然不禁瑟瑟發抖,根本無法再吃凍得跟冰塊一樣的冰淇淋。
只有時辰,總是能慢不在乎地頂著嚴寒進行冰淇淋大屠殺。
「老闆是不是想趕我們走啊?」我的牙齒喀喀打顫,不禁抱怨:「你吃太多冰了啦!」
「來這裡就是要吃冰啊,不然我不會自己在家泡麵嗎?」時辰一臉不以為然。
「啊是還要吃多久?」傑森將電磁爐的火力開到最大,把手放在火鍋正上方,藉由蒸氣取暖。
他的咖哩鍋湯底已經滾到幾近乾涸,變成濃縮再濃縮的咖哩醬汁。
我五分鐘前剛倒好的熱咖啡,表面正緩緩結霜。
店外正下小雨,數十名飢腸轆轆的學生慘兮兮地排著隊。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我大概已經被瞪死十次了。
「外面好多人在等喔。」時辰終於站起身,披上外套。
「終於吃爽了是不是?」我鬆了一口氣,也站起身。
「沒,我還想再吃兩支,有人看著的時候,冰淇淋吃起來好像特別美味。」時辰說道,金價五告機掰。
「那你穿外套幹嘛?」傑森猛翻白眼。
「我會冷啊。」時辰臉不紅氣不喘地回答,頗有幾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的氣魄。
順帶一提,那件外套是時辰特別針對這間火鍋店買的防禦裝備,是專門穿來吃冰的肥宅戰鎧。
這樣的態勢一直持續到某個夏天,我們整個暑假期間都沒有到新竹。
開學的時候才發現火鍋店已經重新裝潢,連店員也換了一批人。
我們再次走進火鍋店的時候,立刻察覺到不對勁。
店裡的冷氣不冷了。
「店長,他來了。」櫃檯的店員一看到我們,馬上對著耳麥呢喃。
整間店的店員眼神裡都充滿戒備。
「有鬼。」傑森嘀咕。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時辰漫不在乎地做著他自己發明的吃冰熱身操。
「吃個飯而已,大家不要壓力這麼大。」我說。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冰淇淋櫃前面。
雖然店裡不冷,冰淇淋櫃卻散發出刺骨的森森寒氣。
冰櫃裡頭的冰淇淋所剩不多,只剩下前面客人挖剩的殘骸黏再冰桶內壁。
我拿起冰杓,試探性一挖。
噹。
一股反作用力倏地傳來,我虎口劇震,冰杓險些脫手。
好深的內力……我是說好硬的冰淇淋。
叩叩叩。
一名身穿套裝、妝容體面的中年女子踩著高跟鞋緩步而來。
周遭的店員們瞬間立正站好,齊聲說道:「店長好!」
「這位客人,才剛來就在吃冰啊?」店長問我。
「你、你管我!我就是愛吃冰怎麼樣?」我一時間有點慌了。
傑森低頭往冰櫃一看,皺眉說道「不好意思,你們店裡的冰淇淋沒了,要不要補一下?」
店長微微一笑,說道:「客人真愛說笑,裡面不是還有嗎?」
我甩著手腕,忿忿說道:「凍成這樣怎麼挖?」
店長從我手中接過冰杓,沿著冰桶的內緣向下用力刮。
一陣金屬相互擠壓的吱嘎聲傳來,我簡直目瞪口呆。
這到底是冰淇淋還是強力膠啊?
店長用力到太陽穴上青筋繃出,臉上厚厚的粉底龜裂,白色粉末簌簌抖落。
包裹在套裝底下的小臂肌肉誇張地隆起,袖子上的布料啪啪啪繃開。
啪。
一枚袖扣飛起,打在我的臉上。
而店長已經挖起一球薄荷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
她對我笑了笑,然後唰的一聲把冰杓插回冰桶。
「用餐愉快。」店長眨眨眼睛。
我走上前去,想再次拿起冰杓,卻發現它牢牢嵌在堅硬的冰層中,紋絲不動。
一股無力感在體內湧現,我突然覺得眼角濕濕的。
我口口聲聲自稱為肥宅,居然連自己挖冰淇淋都辦不到。
「慢著。」
時辰渾厚的嗓音在我身後響起,臃腫卻可靠的背影走到我身前。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把這桶冰淇淋吃到你挖不起來的程度,就會換上新的吧?」
「這是當然。」店長莞爾:「畢竟我們冰淇淋是吃到飽嘛。」
「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各位,這桶冰淇淋已經三個月沒有換過了,截至目前為止,從來沒有一位客人能將它挖完。」
她的眼睛笑成一條縫。
「你們知道嗎?自從我調來這間店後,帳本上未曾有過一日赤字。」
時辰點點頭,捲起袖子,渾身筋骨霹靂啪啦地響了一輪。
「不過是回台南放個暑假,你們倒是得意起來了。」他走到冰櫃前面。
「你……你不是不吃薄荷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嗎?」我問。
「你還是不懂。」時辰搖搖頭,一把抓住冰杓的握把。
「從來就不是我在選擇冰淇淋,而是冰淇淋選擇了我。」
我跟傑森相視一眼。
我們都明白,對於吃,這個男人有著驚天動地的執念。
鏗!
時辰猛然拔起冰杓,火鍋店的燈光在圓弧形的勺面上輝映,宛若亞瑟王拔出的石中劍一般神聖肅穆。
鏘!
冰杓飛快下落,撞擊堅硬的冰面,前端順利沒入桶子邊緣的冰淇淋中,卻受到強大的阻力而停滯了下來。
「喝──!」時辰爆喝,沉肩發力。
他雙腳漸漸離地,全身凌空浮起。
「居然將全身的重量放在冰勺上?」店長第一次露出訝異的神情。
「不,不只如此。」傑森推推眼鏡。
時辰的另一隻手五指成爪,穿破冰桶內壁,抓著整桶冰淇淋緩緩上提。
附著在冰桶內壁上的冰淇淋發出劈哩啪啦的爆裂聲。
「好頑固的冰!」傑森佩服。
「勺子會斷?」我驚疑不定。
「幹是有沒有那麼想吃?」店長冷汗直流。
「給我,破!」時辰怒目圓睜。
轟隆一聲巨響,整間火鍋店好像晃了一下。
時辰高高舉起一球冰淇淋,框啷一聲扔進我的碗裡,用挑釁的眼神看著店長。
我當然啃不動能夠發出框啷一聲的冰淇淋,只好趁沒人注意偷偷把它倒進湯裡。
它居然就像冰山一樣湯裡面飄啊飄的,完全沒有融化的趨勢。
幹這絕對不是冰淇淋啊!當初鐵達尼號一定是撞到這種東西才會沉的啊!
噹啷。
時辰將冰杓摔在店長面前,整根冰杓變形扭曲。
「喂。該補貨了吧?」他趾高氣昂地問。
店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好半晌才呼了一口氣說道:「佩服佩服。」
她大手一揮,朗聲說道:「輸了就是輸了,來人!把最受歡迎的香草跟瑞士巧克力口味都拿出來。」
「一起吃吧?」我對著傑森笑道。
「不了。」傑森搖頭。
「怎麼了?」時辰問。
「我本來就不太喜歡吃冰淇淋。」傑森聳肩。
場面頓時寂靜。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不喜歡吃冰淇淋。
「抱歉,這真的太過分了,我們店裡不歡迎這樣的客人。」店長瞬間變臉。
「我可能沒辦法跟你當朋友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痛心地說。
「噁心,真的很噁心。」時辰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長那麼大沒看過這麼挑食的人。」
「你沒資格說我吧幹。」傑森怒道。
寒底去濕湯水 在 田馥甄 Hebe Facebook 八卦
看到這篇讓我感慨萬千,導致在2018地球最後的夜晚,自我回顧碎碎唸。
今年,分享了自己的房間、公司開了一間,就差卵子還沒凍它個一些些。
這篇【地球最後的夜晚】製片紀錄文,喚醒我若浪漫立業,會如何被生活抽鞭。
外人看起來導演天生才華洋溢、順風順水、風風光光的背面,也是有吃不完的鱉。但最珍貴的是在孤獨中依然堅持信念;萬念俱灰時貴人相助重新點燃火焰。
(我天!“堅持”跟“信念”這種字眼……?難道廢柴我臉書被盜用了?)
明知道人生就是一盒便當,不可能只吃雞腿啊。一吃到廉價的冷凍三色豆還是會白眼翻到天邊。喜歡的、討厭的都必須要一起買單。嘖!討M~
(狗屎運如我的人生的便當大概是一個500元那種等級了吧,真的不能再嫌再抱怨~)
無論如何還是必須再努力多一些。
今年,在庸庸碌碌迴旋打轉中,有些變動,其實也不知道是壞是好。
從來不求最好(也做不到啦),但願在所有的學習裡“樂來樂好”。
小船航向未知的大海,總會偶有顛簸,甚至遇到大風大浪迷失方向的時候。
沒立過大志大業的我,只想以“樂”為本,讓“樂”成為小船的錨。
音樂使我快樂;快樂的我使音樂好;我的音樂使人快樂。
真是看似簡單卻不容易的期許。(突然覺得雄心壯志…………3秒而已)
今年,離開了一些人,一些人離開了我,無論如何,依然滿心感謝。
更謝謝不知道哪來勇氣陪同上船的伙伴們,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其實誤上了一艘時時動念想退休的賊船。(大家都很有能力,就算翻船也不怕他們失業啦!<推卸責任!>)
還要謝謝【地球最後的夜晚】《墨綠的夜》,讓我更確定地球是圓的,一切是緣也是業,其實無需趕盡殺絕,即使地球只剩最後一夜;就算人生就要翻篇。
很可惜這部電影目前無法在台灣上片,但真的很喜歡畢贛,把潮濕又難耐的現實生活用鏡頭幻化得如此唯美,如夢似乎幻。
大概就是人生如夢吧。(粵語歌:人生如夢,夢裡不分西東~唱起來吧!)
無論甘苦總會醒來,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廢話這麼多,不就「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謝謝2018,
我們2019見!
#能好好看完本文跟轉貼文的人請容我給您一個吻
#不敢相信我竟然掏心掏肺跟你們說這些
#要去準備跨年表演了
#我愛你們
#再請多多指教
#新年快樂
#墨綠的夜 給您好眠一整夜
https://youtu.be/-wte_c_lpns
「再這麼超下去,蕩麥活不過今年了啊,我實在拿不出更多的錢了,全部都在這了。」製片單佐龍說。
畢贛突然聲嘶力竭起來:「我現在什麼都可以不要!公司可以不要,家也不回,我他媽的只要拍完這部電影!」
《地球最後的夜晚》的製片,在明天中國上映之前,寫了這篇文回憶這一年,地球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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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至暗時刻
三年前,北京朝陽大悅城的金鼎軒,我們第一次見面。那頓飯,沒有談太多電影。他搶著買單,後來我才知道,其實那天的他,已經沒有錢請朋友吃飯了,但他需要錢做完一部電影。「我好像遇到了一個『天才』」回到住處,我朝最親近的一個微信群裡丟了一條信息。我與畢贛,就這樣認識了。
開 局
第二天一早,我就把昨晚的飯局興奮地給投資人娓娓道來。沒過半天,公司決定入資他剛完成初剪的電影,便是日後將要名揚業界的處女作《路邊野餐》。
他是個愛請朋友吃飯,其實又根本沒幾個錢的人,所以偶爾也問上帝借錢。我們帶著《路邊野餐》在瑞士盧卡諾影展做全球首映,他就帶上我天天往賭場跑,我不懂玩,就替他看管護照,手裏攥著現金,從那時起,就好像一個管錢的制片人。頒獎前夜,我們贏下好多瑞士法郎,光顧了當地最貴的牛排館子。隔天,他拿下了人生第一座國際大獎。三個月後,畢贛又以最年輕導演的姿勢,奪得第52屆金馬獎最佳新導演;不到兩周,擒獲法國南特三大洲電影節最佳影片。
《路邊野餐》還沒上映,《地球最後的夜晚》就在一段梗概中徐徐展開。迫不及待地讀完畢贛發來的千字大綱,飛天遁地、自由生猛。2016年7月15日,《路邊野餐》公映。創下一個體面的藝術片票房成績,650萬。這年生日,我收到畢贛送我的禮物——地球儀檯燈。他說:「佐龍,這就算是我們地球項目的正式開端了。做這個項目需要有一家自己的公司,才會有自己的節奏。」一切似乎都撞上了中國電影最對的時間。平時根本不懂社交的我,找到了杭州工作時留下的唯一線索 —— 華策影視。透過朋友遞交了一份稚嫩的商業計劃書。不到一個月,華策決定戰略投資畢贛,我們給這家尚未出生的公司取名「蕩麥影業」,借自畢贛電影裏最為重要的一個地域空間,選址在上海。公司營業執照核發當天,恰逢《路邊野餐》國內下映。這更直接意味著,從今天起,一切責任都由「蕩麥」自負了。
項目開發過程一片坦途:哪怕身在上海,投資人還是紛至沓來;畢贛有了更穩定的劇本寫作環境,時而也去找文學顧問大春哥(張大春)過過招。我們先後去台北找到鴻其(李鴻其)和張姐(張艾嘉)面述最初的故事,去長白山探班覺哥(黃覺)定下「羅紘武」,最後又去香港當面邀約湯湯(湯唯)出演電影裏的「萬綺雯」,合作一一促成,疏無遺漏。
此刻的蕩麥就像意氣風發的少年。記得有天,一位老朋友來訪公司,他正面臨轉型,問起我來:「佐龍,做這個項目,你們有被人拒絕過嗎?」我回憶了半晌:「好像真的從未嘗過被拒的滋味。」
開機前一個月,我飛赴坎城,在那裡和歐洲最一流的國際銷售公司Wild Bunch簽下合約,隨後,《銀幕》(ScreenDaily)雜誌高調發布了《地球最後的夜晚》即將開機的新聞。然而,神壇並不為蕩麥,更不為畢贛而設。之後遭遇的一切,今天想來,如夢一場,也不禁感激那些即將排山倒海般襲來的「至暗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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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 機
2017年6月15日上午9點,凱里暴雨,開機儀式潦草收場。下午放晴,美術場景到最後都沒達到要求,但是協調好的開機時間已到。平時不甘妥協的畢贛,嘗試著硬拍下去,但最終還是過不了自己那關,於是我們決定停機。
我們知道,做出的這個決定,將觸發一個多米諾式的災難系統,影響面廣闊而縱深,但沒想到會一直持續到今天。現在回想起來,作為製片人,預算設計不合理,製片籌備不充分,是最關鍵的問題。
停機一天直接經濟損失數十萬,兩個毫無工業經驗的導演和製片,瞬間被擊倒⋯⋯。我近乎狼狽地逃回上海,準備第一時間向投資人闡明戰況。深夜見到電影的主投方華策影業的傅斌星總,我磕絆顫巍地講完情況,她卻一直勸我吃小龍蝦。我又試著給其他幾家投資方電話通報,大家接到我的電話,都覺得我在開玩笑,怎麼可能開機第一天就停機呢。
回到劇組,一片肅殺。
為了盡快交出場景,我們不得不從外地調配和從本地招募近百名臨時工人,加班加點開工幹活,貴州山高路險,又遇上雨季,原材料運輸更是難上加難;平均年齡只有20多歲的導演組成員,被迫集體抵抗著毫無準備的壓力,他們每天陪著畢贛改劇本、覆景、會議,夜夜無眠;雪上加霜的是,中途我們還調換了一次製片主任。幾乎全部製片關聯部門,從現場製片到生活製片,再到場務、司機,甚至廚房,走得一個不剩。本就入不敷出的劇組,愈加人心惶惶。
製作預算開始滑向極不可知的方向。和畢贛商量後,我們給投資人們主動表態,先砍光蕩麥影業所有承製費,再砍光導演和製片人的全部片酬;又召集導演組開會,把大家本就極低的工資又砍掉一半;很多部門主創也都主動提出停機期間薪資減半。
一切,都看似正在裡入不可逆轉的漩渦中⋯⋯這些狀況,也都在一點點占據畢贛的心頭,侵蝕著他真正能夠用於創作的時間。有天,我跑去找已經一週沒有戲拍的鴻其(飾演白貓),小哥見我神情凝重,想用新學的幾招,試圖幫我鎮靜。
一條微信跳出來,是畢贛發來的:「我到盡頭了。」我問他:「你在哪裏?」他沒有回我。
告別鴻其,當我出現在導演組辦公室,剪輯師亞楠、導演助理孫濤等等,大家異常無助地圍坐一旁,空氣凝固起來。我跑去推開房門,他熟睡中。絕望地靠倒在客廳的沙發,我給作為監製的華策影業萬娟總打電話,遠在北京的她,也只能聽我們拼湊著分析戰報,掛掉電話,大家陷入了無法決策的深淵。
被吵醒的畢贛走出來,也坐到沙發上。我說:「再這麼超下去,蕩麥活不過今年了啊,我實在拿不出更多的錢了,全部都在這了。」他突然聲嘶力竭起來:「我現在什麼都可以不要!公司可以不要,家也不回,我他媽的只要拍完這部電影!」我也朝他喊:「那我去借錢,賣公司,好了吧!」我摔門而去。
走在淩晨兩三點鐘的凱里街頭,我開始懷疑,這還是《路邊野餐》裏的凱里嗎?我自責崩潰,又毫無應對之法,我很清楚,他最需要保護的東西,開始遭遇威脅,平日裡久不會憤怒的人,今夜,竟也對我咆哮起來。
幾天後,打起膽子,又去了一次導演組。一臉起床氣的畢贛,正縮在沙發上用iPad看電影。我感到一絲光明,還好,至少他還沒倒下。2017月7月10日,劇組終於艱難地覆工了。
我在劇組房間的床頭貼著一張「消場表」,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早上起來,可以用筆劃掉一場戲。然而這樣幸福的時刻,總是極少出現。一度有段時間,不僅沒消場,反而很多場還在不斷被加回來。進度永遠徘徊不前,確實令人無法忍受。經紀人不得不發飆:「麻煩你回去問問畢贛導演,他到底是在拍他的場景,還是在拍他的演員?!不如我們不演了,你們就拍拍那些景好了。」
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經紀人們一一請到剪輯房來看看素材。當我和藝人統籌張文斌,膽戰心驚地陪伴「白貓」經紀人蕾姐(張蕾)閱讀完這些素材,她久未出聲,猶豫而又不得不擁抱起我們,「我終於知道你們這一群人,在這崩潰的一個月裡,都拍到了什麼。」
拍拍停停,凱里的雨季真正來臨,泥石流時常光顧。
8月中旬,我接到了演員方面發出的《敬告信》,被告知時間不多了,我們都不敢去告訴畢贛。原計劃9月殺青,然而此時,不僅長鏡頭遲遲未能進入籌備,連前半部分的戲,都才只拍了一半而已。創作的壓力和現實的崩塌,平行打擊著這位眾望所歸的導演。他和演員們一樣,都是連日摸黑出工的疲態,在這樣的條件下,他已經拍不出好東西了,而劇組又像一台巨大的機器,無法停下。
他偷偷告訴剪輯師亞楠,好想立刻買張票一走了之,而另一邊的我們,仍然將他看作打不倒的天才少年,一味地認為,大家分頭安慰一下吧,安慰好了,他就能拍了。演員們的既定檔期走到了盡頭,隨著湯湯和覺哥的離組,劇組不得不再次宣布停機。演員們走了,不知道是否還會回來,以及何時才能回來。
長時間的消耗,連我們的主創也快沒有時間了。一個巨大的難題又一次擺到了決策小組面前,劇組是原地修整,還是就此解散?一個致命又無解的命題,選擇繼續,長鏡頭籌備工作一籌莫展,選擇解散,這部電影它真的還能重啟嗎?苦笑,決策小組以近似抓鱉的方式,鬼使神差般決定繼續拍下去。
9月的香港,迎來了八號風球,飛機沖上去都要被打下來。我和萬總飛赴香港,求見張姐,希望她能在10月份再給我們幾天拍攝長鏡頭。在香港半島酒店大堂,張姐嚴厲地教訓了我倆:「萬娟,還有佐龍,不是我不幫你們、不幫畢贛,但請你們記住,地球不是永遠圍繞你們轉的。我把整個9月份挪出來給你們,你們浪費了,今天我不能因為你們,而去擠占我允諾給別人的時間,這是不公正的。」我不敢看張姐,悶頭吃東西,萬總還在努力地解釋著。快結束,張姐開口:「10月份,我只有兩場演出之間的4天休息時間。」我們連連點頭,我望向萬總,淚水已經在她眼眶打轉。
已經幾夜沒睡的我倆,害怕回到劇組,在等待颱風退去的片刻安寧裡,拖著疲憊的身體,在香港街頭亂逛。有些恍惚,前一天還在凱里恐懼地面臨無解的決策。我對萬總說:「好想狠狠睡一覺,醒來,我們電影就殺青了。」低頭看手機,來自莊姐(張姐的合作夥伴)的消息:「老實說,我其實很不想你們來見她,她身體太累了,但我根本就知道,她最後一定會答應你們的,我希望你們真的保護好她,好嗎?」少頃,她又寫來:
「難得逃來香港就當放空,好好休息。」
10月,第一次長鏡頭的實拍,由於籌備時間太過匆忙,每一條都失敗了。只有最後一條,大家憑著必勝的信念苦撐,算是勉強走了下來。然而「殺青」那一刻,大家都面無表情,沒人敢高興一下,張姐對著我們默默嘀咕:「都拍完了,還一個個都悶悶不樂的。」放棄個人假期又挪開檔期的湯湯,在劇組過完了今年的生日。為了好歹有個交待,我們硬逼著設計做了一款海報,取名「忽然殺青」。
殺青宴那夜,大家去KTV唱歌,從來不會唱歌的畢贛,和萬總抱頭痛哭,借著酒勁的他哭出聲來:「你們都看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天才,我現在連一部電影都拍不完。」眾人不語,唯有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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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 啟
劇組解散後,誰都不知道,這是臨時解散,還是再也沒有了。離開劇組那天,我跑上樓去找剪輯師亞楠,想看看最後拍到的那條長鏡頭是什麼模樣,就好像明知道是個畸形兒,你偏要看看它是否依舊動人。
回到上海,我搭地鐵跑到外灘,用盡全身力氣透了一口氣,我快忘了上海是什麼樣了。我給畢贛發去微信:「所幸,公司還活著。要重拍嗎?」他沒有回我,我更不敢追問。我只能向他太太打聽情況,小雲回覆我,畢贛回家以後語言表達能力都變得很差,經常一句簡單的話都沒法說清楚。
執行製片往公司搬回兩個大鐵箱,我打開,摔出一摞財務報表,數字從0001編到了3080,有點晃神,大概人生花錢最多的一個夏天,就這樣過去了。
回到上海的日子裡,我在朋友的幫助下,開始服用舍曲林片,一種用來抵抗憂鬱症的常規藥物。每到深夜,總要與黑暗和深淵做起無窮無盡的鬥爭。而我,也並不知道,尚潛伏在凱里的他們,是否安好。那一段時間,我頻繁出現在萬總家中,我們把劇組的賬目,翻來倒去算了幾遍,沒有可能了,真的沒可能了,除非放棄長鏡頭的3D轉製,但畢贛一定不會答應。
一次次拍攝失敗,很難再向演員們開口要時間了。“假殺青”過去一個多月,很怕當面溝通的我,硬著頭皮給湯湯經紀人章哥寫了封長郵件,起名〈蕩麥陳情表〉,鼓足勇氣落筆哭諫,盼望再度湊齊所有演員。
實際情況是,湯湯進了下一個電視劇組,1000多場戲,90%都是她的,整個組600個工作人員,明年9月份之前,不會有任何時間了;覺哥幾乎把他2017年整年的時間都托付給了地球劇組,現在也不得不去一個電視劇組上班,經紀人陳思為了幫我們協調時間,一次次近乎「冒犯」地奔走在公司領導和對方劇組之間;更要命的是,攝影指導董勁松和美術指導劉強,也接到下一個電影劇組的通知,需要馬上進組。沒有資金、沒有演員、沒有主創。電影從夏天開機,拍過了秋天,熬來了初冬。
我們跑來北京,直面投資人。結束一天工作的傅總,陪著畢贛商量對策直至天明,她允諾去想辦法爭取演員能回來,資金上也讓畢贛別太擔心,先安心籌備。與此同時,我隨身藏著一份60分鐘的素材集錦,分頭拿去給經紀人們、各家投資方們,一次次地放片、解釋、承諾、央求。
正處谷底,我接到了兩個電話,一個來自出品方之一太合娛樂,那頭說:「錢總特別理解你們所有的困難,我們不僅認可超支,而且還要雙倍認繳地球的投資。」接完這個電話,我幾乎從床上滾落,激動地通知畢贛;另一個電話來自出品方亭東影業的聯合制片人張冠仁,「韓寒說他同樣作為一個新導演,特別理解畢贛在拍攝第一部真正意義長片時,面臨的壓力和處境,我們一定會支持到底的。」
甚至我們電影的男主角黃覺,還自己出面為畢贛尋找資金,他的兩位老友張歆藝袁弘夫婦,二話沒說,認下了電影的部分投資,很快把投資款一次性打到了劇組賬戶;黃曉明與經紀人郭亭婷,更是在劇組最困難的時候,將支持我們的現金連夜打到劇組。在兩位監製萬總和沈總的努力下,又吸引到多家行業公司和基金的進入,希望幫我們共度難關。
籌備間隙,畢贛去台北參加金馬新導演論壇。我們知道張姐就在台北,但不敢去見她,傍晚,我忽然接到金馬工作人員的電話,那頭急促地講:「佐龍,你快帶畢贛過來,張姐在等你們。」
見到張姐,她就問畢贛:「沒拍成吧?打算怎麼辦呢?」停頓了一會,她說:「我1月有時間。」原本已經打算妥協的畢贛回應:「張姐,不然我把劇本改改,你也不要那麼辛苦地跑來跑去了。」張姐用驚訝的眼神看著他:「畢贛,怎麼連你也開始不堅定了。」這一句話改變了畢贛的狀態。
我們透過法國制片人查爾斯,把《少女離家記》(Mustang)的攝影指導David請到貴州,擔任第二次長鏡頭重啟的攝影指導;在經紀人陳思的力促下,也硬把覺哥從電視劇組給協調了出來;還剩湯湯了,怎麼辦,束手無策。如果她從電視劇組離開,整組人都要停工,這個損失,恐怕比我們組還要大更多。
我每隔一天就會進山看看籌備情況。每次進山,都能見到場務組的小胖,他極少言語,不是在守山洞口,就是在守山腰的路障,長鏡頭一開機,整個山谷都要封死,小胖哥總是服從安排,通宵達旦地值守崗位,聽野風呼嘯。到了冬天,貴州最怕遇到凍雨天氣,連空氣都是凝固的,進山的公路一度無法使用,稍不留神,車子就會栽下山谷;那段時間,又遇到南方暴雪,重新租賃的攝影和燈光器材在運來貴州的路上被大雪給堵住了,嚴重影響了技術測試的進度。
製片主任黃魚大叔每天見到我,都追在後面重覆地說:「領導,我負責任地建議啊,你和監製們商量下,趕緊叫停吧,現在停,還能節約下點錢來,我們完全沒有拍成功的條件啊,現在不停,就再也沒有補拍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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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 青
畢贛的長鏡頭劇本終於定稿,劇本扉頁赫然寫著〈編劇:先驅者10號〉。劇本改了,就連廚房幫工的阿姨都被導演組選中,要在長鏡頭中演唱《墨綠的夜》。
就在我們計劃開機前的兩天,湯湯的時間終於在經紀人和對方劇組的支持下,被近乎不可能地協調了下來,她進組了!天降奇蹟的是,連貴州的天氣都返暖整整三度,凍雨天氣驟然消失,山河天地都被動容,長鏡頭拍攝的天氣條件具備了!張姐到達丹寨的當天,連酒店都沒進去,就跑到了現場排練。
經過多次排練,我們將整條長鏡頭的拍攝時間,嚴格控制到60分鐘左右。如若一條失敗,需要重啟拍攝,算上技術準備、體力恢覆和道具覆原,至少還需要2個小時,因而從入夜拍至黎明,一天最多只有三條機會,而這三條裡,其實只有黎明的那條,才是畢贛內心最最想要的。
畢贛來到演員化妝室,張姐帶頭表態:「導演,拍啊,今晚我們拍它三條好不好?」畢贛說:「怕你們身體吃不消」,張姐再答:「我沒問題,我們來這就是來給你拍戲的。」一旁的湯湯也昂然點頭,覺哥更是早就豁出一切了。倒數第二天的三條拍攝,盡數失敗了,是的,全部失敗。熟悉的肅殺氣氛,立刻縈繞回我們身邊,如惡魔纏身。我們只得在四面漏風的露台上,徹夜地等待,祈求神跡出現。
最後一天,湯湯經紀人章哥直接把行李拉到了現場,按照默認的契約,他們將再給我們最後一個通宵的時間,如若再拍不成,我們就必須毫發未損地將湯湯護送回電視劇組,從此再無覆拍的機會,借來的時間,到了歸還的時刻。
入夜時分,第一條開機,再次失敗。絕望。
製片組在漏風的露台上,擺上了一台70吋大電視,大家像看直播一樣一條條過素材,尋找每一個問題點,似乎一切都在逼近勝利,但機會就只剩黎明前的一點點了。在冷風中坐立不安的我們,不知道等了多久多久,終於遠方傳來「保住一條」的信號,所有人都在放肆地吶喊、歡呼、宣泄,終於,保住一條!我和萬總互相擁抱安慰!最後一條,也是畢贛以及大家心目中,最希望達成的,還剩最後一次機會的,珍貴的黎明條。
三位攝影師在三個地點等待接力,從山洞出來,穿過山路,跟隨男主角下索道,繞過台球廳,航拍飛天,降落,此時,多次排練的馬匹受到驚嚇,失去控制,將蘋果灑落一地,而攝影師則平穩應對,記錄下上帝的恩賜,接著來到劉老師和黃老師合作創造的爛漫的舞台廣場,旋轉房子的機關順利開啟,羅紘武與萬綺雯在短暫的夜晚擁吻,鏡頭遊移到煙花,再一擡頭,天將將亮,完美的黎明條。
執行導演在那高呼,我們殺青了!《地球最後的夜晚》殺青了!
像夢一場,怎敢相信。我看了看手機,記錄下心碎的時刻,2018年2月9日清晨7點。
終於殺青的湯湯,卻久久不肯離去,她徘徊在羅紘武和萬綺雯剛剛度過短暫夜晚的「旋轉房間」裏,泣不成聲。而經紀人章哥,則拖著通宵了幾夜的疲憊,爬到制高點,想為劇組記錄下此刻永恒的長鏡頭場景。在眾人的勸慰下,湯湯才搭上車,去往機場搭機返回下一個劇組。臨走前,他小聲對畢贛講:「導演,其實,我已經問劇組多請了兩天假,假如今天還是沒成功的話,我會一直陪你們,直到完成。」
一路歡歌回到劇組駐地,廚房阿姨問我明天幾點出工,我說殺青了,都下班吧,阿姨說:「真的嗎?我連過年用的食材了都買好啦,我以為就要這樣拍下去了。」
製片組用最後僅剩的一點經費,給劇組辦了一場體面的終極殺青宴。推杯換盞間,我見到平時寡言的場務小胖居然酒醉,他壯起膽子,跑來和畢贛擁抱告別,畢贛就說:「我希望拍下部戲的時候,你還能來幫我們。」
離組那天,恰逢小年夜,我和大家擠在一輛金杯車坐去高鐵站,司機師傅開得飛快,大家終於沒能在劇組過這個年。同車的場務小哥很是健談,到站,我問他接下去幹嘛,他滿懷期待地說,過完年要去一個電視劇組幹活,那邊比這個組賺錢多了,我又問他哪年的,他說96年的。道別的時候,他送我進站,隨口問起:「哥,那你在劇組是做什麼的呀?」我一時語塞,如夢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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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 城
故事寫到這裏,看似所有的至暗時刻都被我們一一破解。3月初,我們一致決定趕坎城選片。做完這個決定,巨大的壓力又被重新導向畢贛,他需要最晚在3月底拿出一個能過關的版本,用於坎城選片委員會看片。
那段時間,沒人敢去問進度怎麼樣,直到有幾天淩晨,我總在睡夢中被循環的音樂驚醒——後來才知那是林強為我們電影所做的配樂 —— 那時我便知道,每夜孤坐客廳的他,開動了⋯⋯他總算交上作業,4月1日淩晨,大家擠在一間小影廳裡試片,那是我們第一次聽見它的心跳,放映結束,猛一轉頭,我的同事們早已個個淚流滿面。
凌晨5點,我揣上剛剛制作完成還帶著機器溫熱的硬盤,踏上了法航班機。接下去的半個月,我獨自帶著還沒有完成配音、也沒有3D效果的初剪,在巴黎度過了緊張顛簸的送片時間,苦苦等待一個結果。傍晚,我走在巴黎老舊的地鐵站裡,不由地開始飆淚,心想整個團隊傾盡所有,命都不要,誓死完成了這部作品,今天我把它送到了可能會最早懂它的地方,我真的不想空手而歸,我想給大家一個交待。
出了地鐵站,我看到北京給我發來的微信:「佐龍,明天回來吧,去不去坎城,不重要。」
第二天,2018年4月12日巴黎時間11點,坎城新聞發布會,影展總監福茂宣布《地球最後的夜晚》入選第71屆坎城影展「一種注目」單元。使命完成,返身回國。決定接受「電影節之王」的邀約,並非易事,這將是一個承諾。我們需要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完成一個最佳的剪輯版本,還要完成一系列龐雜的技術工作⋯⋯畢贛和一眾後期制作主創,幾乎整整三周不眠不休,接力工作。
5月8日坎城開幕當天,我們還沒交上片。畢贛還要和我們一起去和投資方開宣發會,車上,我抱怨趕不上坎城可不是開玩笑的事,他把累積了太久的憤怒宣泄而出:「煩煩煩,你有什麼好煩的,我現在連電影都剪不出來!你還想怎麼樣!」
我忍住同樣的憤懣,看向窗外,手機提醒收到新郵件,焦慮地順手點開:「他媽的坎城都要罵娘了!請你們立刻馬上完成這部電影,安全護送到坎城!”」法國合作方把我臭罵了一頓。如果我們趕不上,這將是一次嚴重的事故,而我更清楚的是,過不了他自己這一關,電影是萬萬送不出去的。所有人的命運,他變成了唯一的解鈴人。
後期工作走到最後第二步,大家已經精疲力竭。畢贛和調色師唐強在工作棚裏劇烈地爭執起來,他希望唐強能休息一會繼續工作,不要無效勞動,唐強暴怒,「我哪還有時間休息!我再休息,你們就都別想帶拷貝去坎城了!」「那我就不去了,我不要去什麼的他媽的坎城,我需要你拿出最好的質量來!」熟悉的咆哮聲再起。
為了將隨時有可能輸出完成的拷貝以最快速度送至坎城,我們縝密地制定了一個代號為「葫蘆娃」的方案,每隔兩到三個小時左右,將一名工作人員送上去往法國的飛機,把所有人的出行時間平均分布到最後的兩天時間內。
5月12日傍晚,第一顆放映拷貝送達坎城,正要送往電影節的路上,我卻被通知,這顆拷貝製作失誤,無法使用。終極崩潰。
5月14日下午2點,畢贛終於自己帶著重新輸出的第二顆拷貝,昏昏沈沈地抵達尼斯機場;5月15日淩晨2點,大家前往德布西廳進行技術測試,QC通過。
上午11點,《地球最後的夜晚》在坎城舉行媒體場首映。放映結束,我回到公寓房間,看到孫濤正在吃力地用谷歌翻譯拼命地刷著推特,忽然,他瘋了似的吶喊起來:「炸了!炸了!地球炸了!牛逼,龍總,你看,他們說我們導演牛逼!」下午3點,畢贛和他的演員們,一一踏上坎城紅毯,《地球最後的夜晚》舉行全球首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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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我單獨約他出來吃了一頓飯。我看到他因為壓力而爬滿整臉的毛囊炎,還有幾周沒有處理的頭發,他好像徹底變了一個人,一個已然被掏空的畢贛。我第一次見他如此嚴肅地對我講話:「佐龍,你知道嗎?從頭到尾,如果連我都不再決絕了,還有理由讓你們和我一起站到最後嗎?」頃刻間,我為我所有的懦弱和徘徊,找到了最終的解釋。當下的我們,就好像剛認識那會,他繼續講著,我仍然聽著。
這一年,過的太難。其實,我早就準備好放棄了。好在,他還是以最危險的方式完成了這部電影。明天,它就要上映了,這篇回憶,寄給這三年。
單佐龍 寫於201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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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贛 #地球最後的夜晚 #墨綠的夜
寒底去濕湯水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評價
立秋後的夤夜,還帶點濕漉漉。馬路上昏沉的汽車,偶爾被亮着小黃燈的的士送上一陣疾風,卻始終喚不醒。陰鬱的窄巷與梯級交錯,彷彿迂迴,彷彿不。游絲月光映照出冷街上唯一的身影,影子晃晃,身子壯壯,反正深宵,步履放緩,哼首小調又何妨。
嗓聲止於一道鐵閘前,街燈替剪影洗淨烏卒,除了身上的黑襯衫。眼前人,嗯,是個虎背男,年約五十來歲,人如其名,「肥哥」是也。接下來,他一個勁兒把閘子拉起,首先進店內亮起了白燈,繼而急迫地扭開收音機。隨頻道「沙沙」作響,目光往外一瞥,即被牆上的塗鴉吸引了,趣怪的彎曲線條,勾畫了「肥哥車仔麵」五個朱字。「有啲嘢好死嘅,做落去先發現佢其實好生,你要畀啲愛佢。」言愛者,竟是長着一張冷面的肥哥。這是他的格言,如這五個大字,勾幾個彎,不就添了點點生氣?也如他對待食物的態度,心存熱忱,入口之物,是死,也生。
單一不成氣候
除了門外的塗畫新潮,小店的一切一切,都老得很。畢竟是八十年代經已存在的小店,店裏的一個大鍋﹑一個爐頭﹑一隻湯勺,甚至一枱一櫈﹑一磚一瓦,都與肥哥共事了三十餘年。
每夜準時四點,他就點燃明火,巧弄炊煙。把剛從雪櫃取出,早已燜好的牛腩﹑鳳爪﹑鵝腎﹑豬手解凍,逐款加入滷水汁或其他汁醬,然後再次燜煮。說是執着,何以會有隔夜菜?他側側嘴角,調侃大部分人以為食材一定要新鮮煮好,方是上品,他卻說非也,有些食物,雪藏過更好吃。這並非是藉口,也沒有為他省下多少功夫。顧其名而思之,義當然在車仔麵,看似簡單,但配料多達三十八種,一切獨力製作,每一晚收工前,他都要準備翌日的食材。
牛腩切塊;豬大腸要逐條清洗;豬手去毛;鳳爪洗淨、雞翼醃好,他強調,這裏非潮州打冷鋪,不能一個滷汁走天涯,要逐款以不同醬汁製作,慢慢燜入味,放涼後置入雪櫃,明早再煮。除了燜物,還有醬汁,當然少不了小店的招牌辣汁,先爆香乾葱﹑蒜頭﹑辣椒等香料,再加入各種調味料煮出味,日日鮮製,聞來格外醒神。期間,一鍋豬骨湯底熬得正盛,除了近三十斤的豬骨外,還有大量冬菇頭,這是他父親的小習慣:「我老竇食齋嘅,佢話煲湯落冬菇椗就好似落咗瘦肉一樣咁甜,我記得,所以一直咁做。」他的另一格言,單一不成氣候。了解食物的奧妙,互相配合,才能發揮盡致。故此,他的食物中,都會加入一種自製的天然香油,只見,他於滾油中放入了大量乾葱,慢炸把香味迫出,再加入少量蠔油即成,香油點綴每款配料,就如即食麵加了麻油一樣。
拌好食材後,他又於滾水中撈起二十來根香腸,把水倒掉,小鍋子中加入新油,待滾,接着把香腸放到鍋來慢炸。這是他早期於舊鋪賣香腸時發覺的問題,用煎鍋直接煎香腸,煎完後的剩油呈黑色,底部多雜質,他認為這不是健康的東西,但眾多學生哥幫襯,又不得不賣,惟有想法子做好一點。他嘗試將香腸汆水後,再過冷河,如此一來,剩油裏沒有雜質,呈金黃色;二來,香腸更爽口彈牙。店內每一種食物,都經過一番鑽研,單是研究浸豬皮,足足花了兩年,就連賣豬皮的拆家,也大讚眾多餐廳中,只有肥哥的豬皮浸得如此有生氣。啊,對了,食物要有生氣,他這樣形容。收音機正播放着搖滾樂,他喃喃亂唱,樂於與食物溝通。
不望一步登天
凡事,總有因有果,有一有二。對食物的鍾愛,肥哥憶起的,竟是襁褓娃兒之齡,這也是小店的一點小歷史。他,是土生土長的石硤尾人。自懂性以來,父母都於白田邨內經營辦館,賣糧油雜貨。肥媽同樣是夜鬼,兩時許起床,把只有兩歲的小人兒放到木頭車上,一路推到果欄及菜欄買食材,那年代辦館賣得雜,肥媽看到便宜的好貨就買,管它是甚麼,反正她廚藝了得,任何食物都能烹成佳餚。他猶記得小時候賣過芝麻糊,幾歲人仔的他站於椅子上,磨啊磨啊,就這樣,磨出了興趣來。
當時讀書不成,又未摸清自己底蘊,故聽取肥爸意見,到親戚的珠寶公司做學徒,畢竟小孩子嘛,才十二歲。結果一待,就是七年。七個年頭,說是學師,他最主要的工作,卻是煮飯。珠寶公司嘛,經常有經紀、老闆朋友到來吃飯,當中不少達官貴人,不容有失,他於是趁買菜時,到街市到處請教豬肉佬﹑賣菜大嬸﹑賣魚佬,邊學邊廚,廚藝日積。最後離開,是美事,因為他終於看清了自己的興趣,於是改當酒樓點心師傅。
好了,到大酒樓辦事,他最關心的,是一眾同事的伙食,結果,憑着每日的美食,聚攏了大家的歡心。只是不久後,他又辭職,當時年僅二十,男孩為討好小女友,決定做地盤賺錢。結果女友還是跑了,他也弄得一身傷。然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因受了腳傷,肥哥於是替大哥留在辦館照顧兩老。當時辦館正步向式微,於是他決定在門口擺檔補貼。賣甚麼?不就是車仔麵。
雨音把思緒喚回,肥哥原來已放下鑊鏟,執起了相簿,說着他當時不惜工本地使用不鏽鋼車,多麼架勢。忽而的暴雨,他看之淡然,反倒是有醬汁滾瀉到桌上,他才滾水淥腳地走到鍋子前,關火。看來各項配料已經煮好,他開始逐款置於明檔上坐熱。填補了最後一個宮格,他走到雪櫃前,打開拿出一支冰水,一口氣將其灌進肚子裏去:「天熱嗰陣啊,要隊兩支㗎,成個人真係虛脫。」曾經不少人問他,怎麼不發大來做,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因為接受不了隨便給人吃的東西,他只做自己能力範圍內的事。他強調,做任何一個行業也需要培養,做賊也要一樣。開店後有一段時間,他一星期七晚都跟朋友外出大吃大喝,又纏着要跟廚房大哥聊天,從中偷師。
「肥哥早晨。」一名大叔邊喊,邊把一箱麵餅推進來。肥哥輕輕寒暄後,又謂:「唔係得我咁早㗎,飲食業好多人都要早起。」有人埋怨﹑有人自嘆,他嗎?不嫌辛苦,當作是生活一部分就好。收好貨物,步到店前,看着漸成湛藍的雨空,他揚言這場雨過後,天會漸涼。都說了,凡事培養,預測天氣亦然。
天呈魚肚白,也就終結了肥哥一天最忙之時。數位樓面阿姐陸續回店接力,早上八點開始賣麵。甫開店,已經有數名客人趕至吃麵,絲毫沒有被雨水影響。他漾起自信的笑容:「口臭啲講,開門就有生意,食過一次會上癮,我好有信心。有時啲阿姐見人經過,就問人幾多位啊?食麵啊!我喝住佢哋㗎!」這是肥哥唯一罵員工的時候,他認為客人要來吃麵,自然會來,何須叫賣。有些生客又會向阿姐投訴座位又窄,天氣又熱,他都着阿姐不要理會他們:「呢啲人唔清楚自己搵緊乜,搵食定搵碇坐,如果搵位坐就去四季啦,去半島啦,嚟呢啲屋邨仔。」這般爽直,當然不少人覺其囂張,他卻不以為然。有人看他冷面,自然也有人知其熱腸。
畢竟在石硤尾長大,很多街坊熟其脾性,而且想吃車仔麵時,都第一時間想起肥哥,除了食其美味外,更是嘗到一絲人情味﹑一份回憶。「肥哥」一名,就是從前被小孩封號的,他其實不算肥,只是壯,但小孩子眼中沒有魁梧一詞,只好喚他肥哥。現時小孩都亭亭玉立,依然肥哥肥哥地喊,他也樂呵呵的,起碼在街坊心目中,他佔了一小角落,嗯,這樣就好。
他說,人生匆匆數十,每人都如食物般,到了每個階段,就要調整火候。如今的他,只望做出好吃的,弄廚到天亮,得見伯樂,不亦樂乎。
採訪:黃寶琳
攝影:胡浩賢
剪接:胡浩賢
肥哥車仔麵
地址:石硤尾白田偉智街38號福田大廈地下55號
電話:2777 3089
營業時間:8am-7pm
詳情: http://bit.ly/2NvGlF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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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底去濕湯水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評價
進入秋天打好底子非常重要,不過避免太溫補。特別秋天,容易有秋燥情況出現。其實簡簡單單做好提氣、補腎、健脾,已經事半功倍了。這個食譜女士們經後調理都適合呢。
材料: 4人份
1)脊骨 1 斤
2 )淮山 2 両
養陰、補脾、肺虛喘咳
無硫磺燻過,煲湯不會酸,更香甜
3) 蟲草花 2 両
性質平和、不寒不燥
含豐富蛋白質、滋肺、補腎、護肝、抗氧化、抗疲勞、提高機體免疫能力
主治因肺腎兩虛引起的咳嗽氣促 / 病後調理身體
4) 黨參 (視乎粗幼 )約 4 條
補氣、提氣、養血、和胃
用於中氣不足、身體虛弱、血虛、脾胃虛、肺氣虛
5)栗子 半磅
(如喜歡吃栗子可以用一磅)
健脾、補腎、強筋骨
做法:
1)脊骨涷水放入鍋汆水
2)蟲草花也浸水十分鐘
3)黨參可浸水約十分鐘,剪開
4)生曬淮山洗淨和新鮮淮山功效有分別
5)栗子灼十分鐘,用濕布去皮
6)水大滾,所有材料放進鍋,大滾十分鐘
7)轉細火煲兩小時,加鹽調味完成。
示範:秀英海味雜貨Natalie
拍影:葉天榮 陳秉謙
寒底去濕湯水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評價
這個魚露南薑香茅燜五花腩,看似一味普通的東南亞菜式,其實不僅味道好,對身體亦很有好處。香茅能治風濕,抗感染,改善消化功能。南薑可改善腸胃脹氣及消化不良。老薑驅風暖胃,促進新陳代謝。紹興花雕酒有暖胃、活血、祛寒的功效。一家大小適合食用。
材料(4至5人用):
1. 帶皮豬腩肉 淨重540克﹙片走底層硬肉計。豬腩肉選帶有肥肉,不要太瘦﹚
2. 蒜頭 3粒﹙去衣拍扁﹚
3. 乾葱 3個﹙切厚片﹚
4. 南薑 55克﹙切粗片,每面幾下﹚
5. 香茅 1粗支﹙拍扁後斜切度﹚
6. 指天椒 2隻﹙斜切,如嗜辣,可多加2、3隻﹚
7. 老薑 1厚片
8. 紹酒 1湯匙﹙灒酒用﹚
9. 紹酒 3湯匙﹙燜豬肉用﹚
10. 老抽 1茶匙
11. 冰糖碎 1 1/2茶匙
12. 鹽 1/4 茶匙
13. 越南60度魚露 3湯匙
14. 芥花籽油 1 1/2 湯匙
15. 滾水 1 1/2 量杯(燜豬肉用)
做法:
1. 豬肉最好早兩三日前購買,放入冰箱令豬肉放鬆。
2. 豬腩肉切走底下較硬瘦肉,汆水2分鐘,沖水洗淨,瀝乾。
3. 香茅切去底部半公分,用刀拍鬆幾下,切長段。
4. 豬腩肉切塊,約3公分乘3公分。
5. 燒熱鑊,放1 1/2 湯匙芥花籽油,中火爆香蒜頭、乾葱、辣椒、香茅、薑及南薑2分鐘,灒酒。
6. 注入2杯滾水、糖及鹽,蓋上蓋,中小火煮5分鐘。
7. 中火燒熱一隻中型煲,放入1茶匙油。油熱時放入豬腩肉,整齊排好,不要翻動,煎1 1/2分鐘至微黃,反轉煎另一邊至微黃。
8. 倒入魚露,半分鐘後,倒入南薑香茅水、紹酒、老抽,滾後蓋上蓋,轉中小火燜40分鐘至豬肉差不多軟身,熄火,焗兩小時或最好隔日。
9. 夾走香茅、南薑,翻熱後可以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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